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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片一出,我看到中国影史被改写了

来源:网络   发布时间:2024-05-09   浏览次数:563    评论

有一个词,叫“厚古薄今”。

大概是说,今时的人总觉得旧时的日子要好过今日,所谓孔子也要求周礼,所谓民国不如大清。

但放在电影上,你会觉得这个词真是扯淡。

比如胡金铨。

这些年大家对胡金铨也算是逐渐重视起来了,在徐克、李安、许鞍华、吴宇森、贾樟柯等人的大力“鼓吹”下,大家好歹也能对这个名字耳熟能详,但真正去看他的电影并看进去的,能有几个呢?

最近有一部胡金铨的纪录片——

大侠胡金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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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长220分钟,分为上下集。

导演找来了胡导生前的好友、徒弟们,想以此拼凑出他的一生。

豆瓣开分8.9

但,纪录片出了差不多十日,非但观看的人数寥寥可数,就连讨论的人也不多。

可能在很多人的心里。

大概老一辈的人恭恭敬敬地供着可以,但要真的去了解,恐怕又会满脸的嫌弃吧。

不过Sir也不信这个邪。

真正有价值的东西,放到哪个时代都应该是有价值的。

只是希望这种被遗忘多年的价值。

在当下,可以被重新找回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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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

“这就是大导演”

还是得啰嗦两句,介绍一下胡金铨。

只要是热爱武侠片、或是拍武侠片的导演,是真的没办法绕开这个人。

甚至可以说,是他开启了一代“新武侠片”的美学创作。

从1966年第一部武侠片《大醉侠》开始,他创作了一系列的武侠电影,如《侠女》《空山灵雨》《龙门客栈》《忠烈图》《迎风阁之风波》《天下第一》《山中传奇》《大轮回》《画皮之阴阳法王》等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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△ 《侠女》获得1975年的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金棕榈提名

电影技法极为考究,镜头语言之前卫,服化道之精细,武打动作之美观。

前无古人,后无来者。

就拿《侠女》中的一个镜头举例。

那是徐枫饰演的杨之云,和白鹰饰演的算命先生被东厂番子追杀。

且打且退,忽见徐枫一个借力跃起,于竹林间闪转腾挪,攀至一高处,猛然间倒刺下来,一剑命中敌方要害。

仔细看。

当徐枫在空中翻滚时,其实动作并不是统一的,无论是方位还是姿态,分割来看并不连贯,但你在观影时却丝毫感觉不到突兀,为什么?

视线残留原理。

人眼所看到的世界其实并不是这个世界本来的样子,有时是大脑思维惯性,有时是物体在视网膜的残影。所以当胡金铨用抽帧的方式,并以1/4-1/3秒的短镜头来呈现这个翻滚的场景时,人的大脑,往往就默认它是连贯的了。

在《胡金铨武侠电影作法》一书里,胡导详细解释了这一技术——

“把很少格数的胶片连接起来,观众就会因为视网膜残像现象,而看到螺旋式的跃起了。”

“不管什么剪辑学说也好,都认为一个镜头八格胶片这么短,人脑根本不能掌握当中的内容,所以是不可以将这么短的镜头连续地接起来的。那是剪辑的金科玉律。其后,我在剪辑时却像上面说的那样,将四格胶片的镜头连接起来。”

更有甚者。

我们为什么会觉得这个镜头有这么强的逼迫感?

那是因为胡金铨在这14秒的时长里,用了整整19个镜头,剪辑产生了速度感,而速度感很容易就调动起观众的“爽感”。

于是如果你在大银幕上看这个镜头,之迅疾之凌厉,很难不会想到李白写的那句“十步杀一人,千里不留行”,如此刁钻迅疾的刺杀,又有谁能阻拦得了呢?

也正是如此。

这部《侠女》在其后的几十年间,不断地被各大导演“抄”了个遍,“榨”了个干净。

不提那些跟风模仿的粗制滥造之作,只说著名的。

有直接致敬的——

比如张艺谋的《十面埋伏》、谭家明的《名剑》、陆阳的《绣春刀2》和李安的《卧虎藏龙》。

李安曾说:

胡金铨启发了我

影响我最深的就是所谓的“气韵”

还有空间处理的美学,视觉感

以及角色之间的关联互动

本质上来说

我认为这些比武打动作更重要

于是《卧虎藏龙》里致敬胡金铨的地方不少,但致敬《侠女》的,恐怕就是周润发与章子怡竹林那一场,不同的是,李安到底有想法,把这样的场景加诸了欲望的隐喻。  

有学习抽帧技巧的——

比如王家卫的《旺角卡门》。

动作指导董玮说,里面黑帮厮杀压缩空间的处理方法是来自胡金铨的电影。

有学习剪辑技术的——

比如徐克的大部分武侠片。

徐克说了一件事,有一次他给朋友放胡金铨的电影,朋友一语中的——那不是跟你的电影这么像的?

徐克也不含糊:

对,我是他的灵魂灌注在我身上的一种结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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△ 徐克在得克萨斯州的大学念书时,他的研究命题就是胡金铨的电影

最明显的就是《新龙门客栈》。

虽然本片翻拍自胡金铨的另两部作品——《龙门客栈》与《迎春阁风波》,但看换个镜头——

角色从轿子里飞出去。

或者,一掌下去轿子四分五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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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些技巧,在1970年拍《侠女》的时候也用过了,但怕观众说他抄袭,结果愣是给删了。

石隽(胡金铨“御用”男主之一)也曾聊起过——

《侠女》之中,有一个镜头——那是王瑞在轿子跃出来的场面,为了表达他功夫了得,那个轿子的顶向上飞开,而轿的四面就向外飞散——事实上是胡导演先拍的,但由于胡导演拍这部片拍得久,所以未公映已有人向模仿了和公映了......结果胡导演拍了也不用那个镜头,因为他怕观众以为他模仿别人的影片。

有的导演学习镜头与音乐的配合——

比如吴宇森的《英雄本色》和《变脸》。

《英雄本色》是港片暴力美学的杰作之一。

枪声结束,音乐才缓缓响起,观众被压抑、震慑的感情在此刻突然释放。

而这个节奏,也是从胡金铨学来的。

有的导演学习打斗的真实感——

徐浩峰的《师父》,一招一式后,停顿“亮相”,强调了武打的真实,性命攸关之时,每一招都是经过深思熟虑,蓄势待发。

胡金铨也是如此。

哪有那么多飞天遁地的奇妙武功,不还是一招一式见真章。

送出的每一招,都要精打细算,直逼敌手要害。

也难怪徐浩峰说:“我心目中最理想的武侠片是胡金铨先生的作品,我是他的“私淑”(敬仰其人的学问、人品,虽然未得到他本人的亲自传授却把他当作自己的老师)弟子。

所以,哪怕是一部《侠女》,都像一个百宝箱。

就连影评人舒琪也说:“《侠女》是武侠界的《2001太空漫游》,到现在还没有人可以超过,绝对没有一个人,没有一场戏,可以超越胡导演,可以超越《侠女》。”

不客气地说,他就是所有人的老师。

没有他,就没有徐枫,也可能不会有厚重的《霸王别姬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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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他,也许就不会有许鞍华,以及香港新浪潮的代表——《投奔怒海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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△ 《投奔怒海》获得第二届金像奖的颁奖现场

其他人呢?

洪金宝至今回忆起胡金铨依然是一副孩童心态:

我都告诉你六十几尺我害怕啊

你还叫我跳

你拍我的影子为什么一定是要我跳呢?

胡叔叔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吗?

你要这样对我

秦沛至今谈起胡金铨对他的“压榨”还一脸骄傲:

演员、副导、助理制片

推车、放烟

全都都干上了

再说一个小故事。

吴宇森认识胡金铨,是因为胡导拍自己的处女作《大地儿女》。

他在这部电影里只是个群演,演一个日本兵。

本就是镜头一扫而过的“摆设”,可,胡金铨叫来所有临时演员,告诉他们,扣子应该这样扣,枪应该怎么拿。

正好,他就站在了吴宇森的面前,用他做示范。

这么小小的事情他都做

很细心

真的对每一样都很认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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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金铨也许不知道的是,他的“细心”会为19岁的吴宇森心里埋下种子。

让那时候的吴宇森才恍然大悟:

原来,这个就是大导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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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吴宇森也成为大导演时。

不知他是否会有那么一瞬间,回想起来,成为一个大导演的威严与认真。

02

“可不能违背原则”

看到这里,你或许会想:这大概就是天才吧。

领先于一个时代,并在后世不断被人以各种方式模仿。

但真的只用“天才”这个词就能解释得了吗?显然不是。

《刺客聂隐娘》。

侯孝贤在拍摄过程中被媒体号称是“等风来”的导演——

“一般的景都搭在摄影棚里,我不行,我要把景都搭在敞开的室外,只有这样,才能让自然的光、自然的风透进来。做戏服的丝绸,是我们从印度买回来的,丝绸的颜色和质地,是只能在自然光源下表现的。”

可,早在60年代的武侠片里胡金铨早就开始等,等风,等光,等一个正确的画面。

没错。

胡金铨之所以可以达到如此的成就,除却了所谓天才之外,更重要的是他的“偏执”。

偏执地做到任何事情都要亲力亲为。

偏执地要求每一件道具每一个行为都还原历史。

偏执地等待每一片云的到来。

这不仅是对投资方的挑战,更是对那个时代的挑战。

举几个“变态”的例子。

《龙门客栈》,客栈外的影壁墙上这个白圈是干嘛的。

是东厂做的记号,还是酒家的标记?都不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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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金铨解释说,这是用来防狼的。

在大西北还会看到这样的圆圈,不过已经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要画这些圆圈了。

这种细节都要管?

别急,还有更“变态”的呢。

向古画借鉴服化道,就是胡金铨常干的事。

《画皮之阴阳法王》被网友扒出来,是“抄”了《韩熙载夜宴图》。

△《韩熙载夜宴图》

《山中传奇》里石隽背的“行李箱”,也是根据《玄奘取经图》设计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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△ 当然,之后也用在《倩女幽魂》里

为了做“锦衣卫”和“东厂”的服装,胡金铨专门去故宫博物院查“出警图”和“入晔图”(明朝皇帝出巡和回宫的画)。

△ 《出警入跸图》 局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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△胡金铨根据国画画的手稿

这两张图很大,有几百尺长,内容也非常详细;问题就是太详细了,画上有五百多人,看了半天也找不出哪个是番子,谁是锦衣卫。

多亏一位馆员帮忙,找到了一张锦衣卫千户的画像,工笔,很详细,确实像明史上所描写的样子:“着红底绣锦衣,配倭刀......”

你想想,假如电影里出现一个武将,身穿红底花袍子,腰里挂着日本武士刀,虽是写实,观众一定骂街!我就为了《龙门客栈》里的“斗笠”挨过骂,硬说是日本式的。总之,其中甘苦,一言难尽!(出自《胡金铨谈电影》)

讽刺的是,这根据古画上“查”回来的资料,做的服饰还不免被观众骂“卖国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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△ 斗笠原型出自李思训《明皇幸蜀图》

△ 《龙门客栈》里遭挨骂的“斗笠”

那这份“认真”有用吗?

有用。

其一,真实。

锦衣卫在古画上是红底锦绣衣,那就按照古画上的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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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侠入镜时不靠台词,眼神,动作。

就两根飘带,就将观众带入戏里。

我听到后面的观众一直说

你看 那个飘带是(多)很接近

我们武侠世界里的东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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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二,是颜色冲突。

《侠女》这一镜头里,前景暗色,后景的锦衣卫却身穿红、黄两色的制服,一撩下袍露出自己的锦缎下摆。

虽然画面被面前的石头故意遮挡了一半。

但,观众的注意力还是非常容易地被这几道鲜艳的颜色所吸引。

在这样的主观(侠女)视角镜头里,不至于失了追踪的重点,又能突出人物动作。

对于服饰、道具的认真,李安对于胡金铨的一丝不苟,着实叹为观止。

我们现在已经做不出“正确”的服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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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所有的设计,都有自己的小巧思。

再比如,搭建《侠女》里的将军府。

在胡金铨的笔记里写道:王府也不过五间门脸,门口不宜太高,太高则“违制”,在古代会犯法。

“二进”是“垂花门”或中门,平时不开,除非皇帝或王公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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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种细节,观众会在意吗?

他就得过自己这关。

你甚至无法想象,一个导演,会带着男女主角为将军府里的布景做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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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对这样“轴”的认真。

倪匡也说:“太认真了‘乎’? 还是应该就要这样认真? 我也一直没有定论,但胡金铨就是那样认真,却可以肯定。

为什么?

要知道,那是一个商业快餐的时代。

彼时邵氏已经站稳霸主地位,开始“节衣缩食”,于是邵氏出品,一件戏服几十个角色穿,一处布景几十部电影用,制作周期缩短,制作成本减少,务求越快越好。

原因很简单:观众不在乎。

看电影就是图个乐,还在乎这个跪拜礼到底符不符合明朝的范式?

于是,那个时代的胡金铨就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倔强的偏执狂,你说文人气质也好,匠人情怀也罢,但他就是那么一件件道具、一处处细节反复推敲。

对他来说。

得过自己的这一关,才是真正对得起自己“以此为生”的本事。

我是以此为生呐,当然不能太过清高

不过,我总是不违背几个大原则

好像不粗制滥造等等

至于好不好那是另一回事

不过,可不能违背原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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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,也难怪徐克会说——

很多东西我们没有法子做到

并非是技术问题

是一个精神上的问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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缺的不是技术。

而是缺少死磕出一部好电影的精神和坚持。

03

时不我待

但可惜的是。

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,逆潮流而动,哪怕是领先于这个时代的人,都不会被世人肯定。

画家尚可以绘画,作家尚可以写作,但电影呢,却是一场耗资巨大的创作,为了钱,天才也得低头。

于是《侠女》被删减了21分钟上映时,胡金铨也得默默承受。

于是为了生计,他也不得不拍那部口碑很差的喜剧片,《终生大事》。

于是,最后一部《画皮之之阴阳法王》里,后半段你几乎看不出胡金铨的影子。

但即便如此,在有限的空间里,他依然没有放弃艺术上的追求。

用现在的话来说,他一直在玩一些很新的东西。

画面的对比。

空间的交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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光线的彰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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通过烟雾产生丁达尔效应,达到浅及深的颜色层次对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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通过竹林的“隔断”,产生了“瘦、露、透”的特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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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是,镜头外的隐喻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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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或是,人物行进中与景别呈现出水墨画般的融合——

甚至用负片的方式,体现打斗场面的血腥、残忍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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处处是好。

可我们还是知道的太晚了。

就像胡金铨的一生。

从高官子弟,到流落香港,从打工糊口,到成为导演,从卖座导演,到无人投资,几十年的时光沉浮,临到最后,终于找到投资,准备开拍一生的梦想《华工血泪史》时,却又因为第二次心脏病手术失败,去世。

在去世时,卡里的钱不过一千来块。

拿到手微薄的退休金,也都变成了他家里的藏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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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ir想起《侠女》里,那一句“天下之大,我已无处容身”的台词,这是否也已经述尽了自己半生坎坷?

无人得知。

有记者问他,《侠女》里的到底什么是“侠”?

胡金铨解释到,“我的电影并不是指为正义而战的女人。她是个被追杀的女人,是个被通缉的女人。徐枫演的侠女不是站在政府那边的,她是逃亡的犯人。”

胡金铨的“侠”,并没有徐克那般大开大合,有着“沧海一声笑”的那种随意与豁达,反而是面对命运有种无处安放的仓惶与不安。

他将“侠之大义”落在了“人”的身上。

侠,不是救世巨星,不是大口喝酒吃肉的豪气冲天。

而是,有泪,有血的人。

△ 《新龙门客栈》这一滴泪才真的将邱莫言的角色立住

说一个《侠女》的结尾吧。

在杨之云(徐枫 饰)与石门樵(白鹰 饰)合力打败东厂的追兵时,胡金铨给了这个结尾一个大远景。

没有打倒坏人后的英雄高光。

而是在荒无人烟的山坡里,两个宛如蝼蚁一般的小人,爬上山找到逃生之路。

石门樵还中途摔了一跤,倒了下去,又慢慢再爬起来。

若是说这些人是“侠”,倒不如说,这都是“人”。

从“人生”里参悟了“侠”之道,才是真实。

没错,现在人人都说“侠客已死”。

就连武侠片,都已经很难再上院线,而几乎变成流媒体专属了。

但我们看武侠片真的是因为那些上天入地的武功吗?

更多的。

是因为在那些侠客身上,我们能看到理想中的,更好的“人”。

他们也有各自不同的缺点。

但同时,他们更有我们期盼的那些品质:从骨子里就奉行着快意恩仇锄强扶弱的原则,追寻一种绝对的正义。

而这,也是我们现实中急缺的。

同样。

我们现在聊胡金铨,真的只是在赞叹一个天才吗?

更多的,是因为他的那份对电影的认真,对艺术的执着在当下华语影坛已经极度稀缺了。

没有人会再为一件没有人知道的衣服查阅大量的古籍。

更没有人会在周遭朋友一个个投身商业大潮,赚得盆满钵满的时候,依旧在坚持,要“让电影成为独立的艺术”。

先行者或许可以被时代误解。

但他留下的精神,不该被这么快遗弃。


THE 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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