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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年街头导演纪实——高群书

来源:网络   发布时间:2024-05-09   浏览次数:120    评论

凤凰网娱乐Ifeng电影出品

作者|马东

核心提要:

1.高群书不是电影学院科班出身,也不在乎艺术还是商业,拍犯罪类型片起家并成名,但他虽然戏称自己业余,但他干活儿用的全是专业的招。

2.高群书当导演,最拿手的一个技能,就是调教演员。比如,他帮孙红雷慢慢找到感觉,演活了一个人挡杀人、佛挡杀佛的刘华强;再如,《风声》里用的都是周迅、李冰冰、张涵予、黄晓明、苏有朋等一线演技派,调教这么多大牌,高群书有自己的绝招。

3.高群书一部一部拍,一部一部不同。“野路子”是他的风格,但他的“野”很专业,他有自己的创作理想,他想通过作品让观众看到生活的本真。高群书式的纪实其实就是真实,他的作品和他本人一样,不装,该是什么,就是什么,人“野”,作品也“野”。

在中国的电影江湖里,有一个导演和别的导演都不一样。他是大陆唯一一个拍犯罪类型片起家并成名的导演,他为了拍片亲自跑到监狱里采访犯人。他擅长调教演员,他能把女明星调教成金马奖影后,还能把派出所的民警调教成上海电影节影帝。他不是电影学院科班毕业,他也不在乎艺术还是商业,他什么都干过,当过记者、拍过广告、开过公司、做过监制……他是专业「野路子」。这个人,就是高群书。

01 在「业余」道路上狂奔

高群书大学学的是新闻,当时学新闻毕业后最好的出路,就是去党报,最好的选择是去新华社和《人民日报》,最次也得是《河北日报》。那是八十年代,文学在社会中的地位还很高。高群书说没文化的人才去电视台。1986年,高群书从河北大学新闻系毕业,没去成《人民日报》,也没去了《河北日报》,他被分到了石家庄广播电视局。

当时石家庄广播电视局还没电视台,正在筹建,只有一个叫电视中心的地方,没几个人 。高群书就在电视中心上班,活儿干得比较杂,既当记者拍新闻,往河北台、中央台送,也拍专题片,甚至还拍电视剧。在电视中心那几年,奠定了高群书扎实的多面基本功,「真得挺舒服的,锻炼你可以多方面发展」。

广播电视剧下边有个音像科,老去下边查非法的出版物,没收了好多香港录像带。音像科的司机和高群书住一个院,老给他录像带,他们像一个影迷互助组,看完就互相交流。高群书第一次看王家卫的《东邪西毒》就是那个司机给他的带子。

高群书虽然是学新闻的,但他后来庆幸自己没去河北电视台新闻部,「那可能现在只能做新闻,就不可能走到这一步了,很多时候就是坏事变成好事」,他其实对新闻的热情也没那么高。

八十年代的时代氛围非常奔放,很多新的文艺思潮从外边进来,冲击着当时国内的年轻人们,高群书就站在时代的十字路口,接受着各种浪花的拍打。「新的思潮涌进来,我受这个影响很大,就不太安分,我在单位,天天得报道什么三农、秋收这种东西,就觉得没啥意思」。1987年,在电视中心干了一年后,高群书辞职了。

辞职时,高群书在单位已经拍了两部电视剧,他掌镜。算是摄影出身的高群书当时觉得张艺谋最牛逼,摄影风格鲜明,他也喜欢陈凯歌,「包括《一个和八个》,《黄土地》,我老想学那种,但是摄像机都是变焦的,后来拍电影才知道,这定焦的才能出来这个效果,变焦出不来那个效果」。

高群书说他不像电影学院里的学生,有那么多机会看欧洲大师的电影,我看到的是被陈凯歌转化完了的艺术,但当时他觉得这已经足够了。

从单位离开,上了社会,高群书很快就拉到一笔投资,五万块钱,拍了一个恐怖片,「那五万块钱不少了,那时候一两万都可以拍,几千块都可以拍一个」。五万块钱在当时真的是大制作了,高群书稀里糊涂当了导演。

高群书初执导筒拍的那个恐怖片叫《蓝骷髅》,可惜,谁也没看上,直接被毙了,原因就是过于恐怖,停止发行。

在拍片儿过程中,高群书结识了一个贵人,叫陈胜利,也是个导演,拍了一个纪实题材的犯罪电视剧《“九一八”大案》。《蓝骷髅》被禁后,高群书给陈胜利电话,他觉得《“九一八”大案》非常牛逼,「石家庄黑社会的人都特别喜欢」,喜欢那种纪实的感觉。当时社会上的状态非常生猛,刑事案件很多,尤其在华北,使得纪实警匪类的影视作品有了非常丰厚的创作土壤。

陈胜利得知高群书辞职了正没活儿干了,就邀请他去当总制片人,然后两人就合作去拍《中国大案录》了。

高群书和陈胜利跑遍了大半个中国,去各级公安部门采访,接触了很多一线办案民警,收集到了很多第一手案例。走了这一趟,高群书为后来积累了很多拍纪录片的感受和经验,他也想通过这种戏剧+文学+新闻的方式,树立一种美学典范。最终,他成功了,《中国大案录》出来后,引领了全国各地开始拍纪实题材的风潮。高群书后来回顾这一段岁月,说自己当时是在业余的道路上狂奔。

当时《中国大案录》非常红,尤其在公安系统内,人尽皆知。后来高群书拍《命案十三宗》时,没有他采访不到的犯人。他拿一封介绍信,完全凭个人身份去采访,一说《中国大案录》,大家都知道。

他虽然戏称自己业余,但他干活儿用的全是专业的招。他当时去采访一个杀人犯,一个工地上收沙土的工人,每个月从工地上能弄点灰色收入,有了外快他就去找小姐,找的多了,就爱上了一个小姐。后来小姐认识了一个有钱人,对他就冷淡了,他觉得不行,只能跟他好。然后就发生了争吵,那工人用水果刀捅了小姐,连捅十四刀。

这个事震撼了高群书,也改变他一部分创作观,「和我们以前采访的杀人犯完全都不一样,以前就是那种穷凶极恶的,什么黑社会、黑恶势力」。

他问监狱的管教,你们这儿有多少杀人犯。管教说13个。于是就有了《命案十三宗》。

高群书一个一个地采访了13个杀人犯,每一个都彻底震撼他。都是因为小事儿杀人,高群书意识到这已经不仅是法律问题了,上升到了社会问题,「这给我们每个人起到了警示意义,都是一样的人,但是他成了杀人犯,你坐这儿采访他,区别就是当时他冲动了」。

拍《命案十三宗》的时候,高群书已经有了电影意识,他做了好多影像实验和场面调度,虽然还是野路子,但他其实已经开始有意识地在做专业训练了。

高群书说《命案十三宗》是他拍的最舒服一个戏,每周拍五天,剩下两天写剧本,非常舒服的创作节奏。后来《命案十三宗》在北京播的时候,拿下了地区收视率第一的成绩。总成本不到100万的《命案十三宗》,最后直接就卖了420万。

有了《命案十三宗》的成功 ,高群书有了更进一步的资本和底气,他开始拍一个正经的大制作电视剧,就是《征服》。

拍《蓝骷髅》时他只有5万,拍《征服》时,他操刀的投资已经达到420万。

他在找演员阶段,一直想找一个吴镇宇、张耀扬那种香港古惑仔气质的人,他也把香港那一帮演黑社会的挨个聊了一遍,后来发现感觉还是不对。最终,凭借敏锐的嗅觉,他发现了孙红雷。孙红雷之前从未演过这么坏的角色,但高群书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很社会的气质,他要的刘华强,就是这种气质。

高群书当导演,最拿手的一个技能,就是调教演员。孙红雷刚上手演刘华强时,还不太像一个老大,老动。高群书告诉他,不要动,老大就是不努而威。后来孙红雷慢慢找到了感觉,越演越像,演活了一个人挡杀人、佛挡杀佛的刘华强。《征服》这个剧自带一种独特的气质,学新闻、干新闻出身的高群书,拍起电视剧来,不经意间带出一股纪实感。

拍《征服》时,高群书其试验了一下好莱坞经典叙事,包括《命案十三宗》也是。他在试验如何写悬念,如何拍悬念,「好看就是来自于悬念。这是好莱坞经典叙事一个最主要的法则,而我们不爱用,或者是没参悟透而已」,高群书在悬念叙事层面,悟得比较早。最终,《征服》全年全国收视率第三。

02 踏上电影征途

一炮而红后,高群书每天都至少能接到一个电话找他拍警匪片,还指定必须孙红雷来演,要的就是他俩的黄金组合。但高群书都拒绝了,「我不想再拍警匪片了,就像孙红雷不想再演黑社会一样」,他觉得怕到头了,没意思了。

辗转了几年后,高群书开始拍电影了。实际上,1997年高群书就想拍电影了,但一直没有合适的题材和机会。

有个之前认识的人 ,突然来找他,说想让他拍个电影,他问拍什么,对方说《远东国际大审判》。他搜了一下,资料非常少,看不出什么。但资料里的一番话打动了他,「如果不能把这些战争罪犯送上绞刑架,我宁可倒海而死,就无颜见江东父老,就没脸回来了」。高群书说:「接」。这个电影就是《东京审判》。

这是高群书的电影处女作,他操了一个非常大的盘,从演员阵容就能看出来。有英达,还有香港的曾江、曾志伟、刘松仁,还有林熙蕾和朱孝天。很多人觉得高群书第一次当电影导演,压不住这两岸三地的老戏骨和顶流,但高群书觉得没问题,尊重导演是那个时代的传统,「这些老一拨儿的肯定是内心尊重的,年轻的是不是就无所谓,你听我就行了」,高群书在现场有他自己的控场法,毕竟他见过的杀人犯比见过的明星多多了。

电影《东京审判》开创了一个先河,第一次有主旋律电影大规模地用明星。比《建国大业》还早三年。之前拍警匪纪实时,高群书其实就开创了用真人演员演戏的先河。他在不断开创开端,「我喜欢开端,开完了就探索新的路子去」。导无定法就是他从始至终的路子。

高群书拍《东京审判》的过程中其实有点糟心,因为资本的水太深,拍到后来没钱了,他是借了钱才拍完的,「我对电影界很失望,我说我再也不拍电影了,差电视剧界太远了。电视剧界虽然没钱,但是有五万说五万,没五万就不说了,有多少钱算多少钱,这个电影界水太深了,没人说实话」。

在《东京审判》之后,高群书开始兵分两路搞创作,一方面继续攻大制作电影,另一方面钻小成本片子。

小成本片子他拍起来顺手,也舒服。他拍了《千钧。一发》,讲的事一个东北排爆英雄的故事,总共投资才370万,后来还又降了点。因为钱不多,所以高群书还是启用非职业演员。

高群书召开演《千钧。一发》男主角的马国伟,原来是派出所的民警,别说演电影了,看电影他都不怎么看,但在高群书的调教下,第一次拍电影的马国伟,直接就拿到了上海电影节的影帝。这是高群书的绝技。

高群书用非职业演员最疯狂的一次就是《神探亨特张》,里边全员非职业,用的都是他在微博上的大V朋友们,都是一群文化人。他拍《神探亨特张》时,第一个要求就是,拍所有机器藏起来,「不要让他们看到机器,因为看到机器他们就紧张」。

他拍每一个片儿,都会选择一个适合当下演员的方式,对症下药。「职业演员和非职业演员是一个道理,因人而异,就每个人不同的说戏的方式激发他的,就是我是比较喜欢就把一个种子放到这个演员的身上,让它在他身体里面产生反应,然后用他的方式灌溉它成长为这个人物。我不会去说您这么演,您走一下,从来不是这么去说戏。」

高群书调教非职业演员的功力,在《神探亨特张》里发挥到了极致。全部由非职业演员参演的《神探亨特张》在第49届金马奖上,击败了杜琪峰的《夺命金》和娄烨的《浮城谜事》,抱回大奖最佳剧情片。

高群书说自己调教演员的集大成之作,就是《风声》。《风声》里用的都是当时的一线演技派,周迅、李冰冰、张涵予、黄晓明、苏有朋。调教这么多大牌,高群书有自己的绝招,「不要把他们当演员,还是当人,我永远都是,你顶流也是一样,不要把他当演员,你就是这个人」。

高群书调教演员的成果非常显著,《风声》那一年,周迅和李冰冰都入围了金马奖最佳女主角提名,李冰冰更是直接拿下影后。

03 「野路子」走到底

在高群书的创作生涯中,有一个片子很特殊,就是《过年好》,好多人都觉得这片儿不像高群书拍的。这个片儿算是一个贺岁片,计划是大年初一上,但因为一些原因,没上了,最后是大年初五上的。《过年好》最早是一个话剧,后来玩着就玩着玩大了。

高群书其实一直想拍喜剧片,所以这次找了和赵本山合作。他一直说,他真正最佩服的两个演员,一个是刘松仁,一个就是赵本山。拍《过年好》是个奇迹,十四五天就拍完了,非常顺。高群书在《过年好》里融合了三种风格:喜剧、喜剧的感人,还有一点无厘头。

和《过年好》类似,《神探亨特张》的组局过程也非常随意,就是因为一场玩笑。高群书那些年一直泡在微博上,每天和一群文化人大V在网上瞎聊、逗闷子。线下一帮人还常聚在一块喝酒。有一次酒局,高群书开玩笑说,一定给你们拍个电影,都来演。后来,局真的就组成了,大V们开演前先喝两瓶啤酒或小瓶二锅头,带着酒劲直接上戏,神采奕奕。这是高群书又一次调教神技,酒精调教法。

从高群书第一部没人看过的作品《蓝骷髅》到今天,他在影视圈的大江大河里已经翻腾了三十多年,一代经典《征服》到现在也二十年了,里边的梗依然滋养着互联网上的年轻人。

高群书很早已经就说过,他做电影的心愿就是把所有类型都要拍一遍,他觉得中国的类型片意识有了,但是类型的精神、类型的专业程度还差得很远。「我觉得我也不是说我做得多好,但是我希望我有这种自觉性和主动性去做,把每一个类型做一下。」

高群书一部一部拍,一部一部不同,“野路子”是他的风格,但其实仔细看,会发现,他的“野”非常专业,他有自己的创作理想,他想通过作品让观众看到生活的本真。他说自己的作品一直传承着透过黑暗写光明的原则,中国人活得太累,他不想让观众进电影院受虐。高群书式的纪实其实就是真实,他的作品和他本人一样,不装,该是什么,就是什么,人“野”,作品也“野”。

凤凰《非常道》的主持人让他跟年轻人说说怎么保持人生的定力。他说就两点:「一,多看书,要有文化。二,三观正,要做个好人。」

坚守这两个定力,专业“野路子”导演高群书觉得他未来还能拍出更好的电影,「我不是那种突然一下就炸的导演,我永远拍不出票房三十亿、五十亿的电影,但是我能拍出来能留下来的电影」。


THE 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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